鲛人劫
我已经很久都没有更新了。更新就发刀哈哈哈哈。主澄仪副聂仪
澄仪版的人鱼公主,了解一下?
为了不与设定冲突,景仪小可爱没有姓。江澄二十。
食用愉快。
“南海之外有鲛人,水居如鱼。不废织绩,其眼泣则能出珠。”
「留得残荷听雨声,悉悉索索竞相争,残荷半卷,离人泪遮面,风吹堤坝冷。」
蓝景仪钻过那最后一小段暗渠,前方的池水倒影着灯火通明,他第一次听到了人声鼎沸。
不是海啸,不是风鸣,不是鸟儿扑腾翅膀的声音。
是这个世界的声音。
当年,他母亲随着她的好友一路从北海迁来东海,正逢佳节,岸上灯火通明。
她坐在岸边赏灯时,只看得见远处的灯一直蔓延到山顶。她听得见那人声鼎沸的热闹,想象着人们是如何开心。
她看到一个人,提着灯笼从那条小路走来,仿佛踏着万千星辉,向她而来。
她与这个人相爱,夜夜都会依偎着在岸边赏月,或者数星星。这些事日复一日地做,也不觉得无趣,在喜欢的人面前,怎么都有趣。
她用半生修为化成了一双腿,虽然只能维持一日,仅仅一日也好,她与男人做尽了疯狂的事。
再回到海里时,那个男人忽然消失了。她在岸上等,等到肚子圆了,等到身边都有一个小家伙了,也没等到他来。
好友回北海了,她却不愿意离开,带着小小的景仪守着这片海,守着岸上的人,直至相思病死。
母亲死后,他望着母亲化作尘埃随浪四散,景仪此后就孑然一身守着这片海,他与那些鱼儿做伴,与天上的白鹭嬉戏,海底困着从北冥来的鲲,景仪也常去看望它。
天上的神仙曾来看过他,许是从哪里听说了北海的鲛人到了东海的盲区,孤零零地压住了好几次水灾,从此往后他便是这片孤寂的海的守护小神仙。
他坐在礁石上,用尾巴拨着海水,几条小鱼儿围着他转。他早已习惯与孤独做伴。抬眸忽然瞧见了,林子后面的房子都挂上了灯笼。
母亲也常常搂着他在礁石上看那些灯笼高挂,却从不到那里的世界去。他曾问过母亲原因,母亲也只是淡淡笑着,揉了揉他的脑袋。
他实在是好奇,人类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的,便顺着城里挖的引水暗渠游去了。他才发现自己就是个井底之蛙,对着周遭的一切都充满好奇。
四处寻觅了一个拱桥,拱桥巨大的倒影下,他才敢探出半个脑袋在水面,睁大了眼睛望着这些人们走来走去,手里提着灯笼,捧着吃食,与二三好友交谈嬉笑着。
怪不得母亲每每看向这片灯火的时候,嘴角的笑,总是那么开心。
忽然,有谁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,惊得他猛地往水里一沉,却没挣开,一尺剑锋入水,将他从水下逼了起来。
他慢慢从水里浮出个脑袋,望着那人眨了眨眼。
“什么东西?还不滚出来!”
岸上的灯笼红得耀眼,拿剑指着他的人逆着那灯光。他看不真切,只看到了他身后的点点灯光如璀璨星河,称着他腰间银铃叮当,流苏飞舞。
他看了好半天,才看清那人的眉眼,那人的口鼻。只需一眼便刻在了他的眼里,再也移不开了。
“我…我不伤人。”
景仪磕磕巴巴地开口,颈前的剑锋才入了鞘。那人手劲大得可怕,一举便将他提溜上了船。他伏在船板上,连忙将自己的鱼尾藏匿于黑夜中。
只见那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眼,还是满眼戒备。
“你又是个什么邪祟。”
景仪半撑起身子,望着他半晌,才道。
“我不是邪祟,我算个神仙的,我守东海的……我叫景仪!”
他半信半疑地盯着他,慢慢开了口“云梦江氏,江澄。”
画舫顺着水流一路往城里最昌盛的地方去,江澄也没将景仪再扔回水中,反而将他留在房间里,叫家仆买来了一套衣服。
景仪成了神仙,与母亲不同。他不必用半生修为换一夜春宵,只是他第一次去用他的灵力,化了一双腿出来。
江澄给他衣服,他也不知道怎么穿,非缠着江澄要他亲自给自己穿。江澄耐不过磨,将景仪捞过来便给他一通套,他一边龇牙咧嘴地嚎,一面求他手轻些。
“要求这么多做什么?本宗主给你穿就不错了!”
最后将头发束起的时候,他总算有了人样。
船靠了岸,江澄先下了船,景仪便立马贴了上去,直拉着江澄的衣袖贴着他小步走。
“你怎么还不走?”江澄问道。
景仪也随着他停了下来,嘴巴张张合合好一阵才出了声“我第一次上岸,人生地不熟的,你让我怎么办呀……”
江澄不觉有些烦躁,却不想和他争执,便由着这么一个狗皮膏药挂在他手上。景仪见他不推脱,轻轻笑了笑,快步跟在他身边。
“江澄,这个是什么?”
“江澄,你看!看那个!”
上元佳节的集市本就人挤人,这儿蹭江澄一下,那儿踩江澄一脚。身边儿还有个拖油瓶拉着他,跟个白痴似的不停叫他名字,他更觉得烦躁。
“你要再多嘴,老子立马把你丢出去!”
景仪被吓得浑身一哆嗦,立马抿紧了嘴,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四处望着,眸子里闪动着光,路过甜糕铺子,他被这股香香甜甜的味道给缠住了,便拉着江澄的袖子晃了晃,小声道。
“江澄…我想吃那个!”
“想吃就买啊。”江澄垂眸看着他。
“可是,可是我看他们都给了什么东西,才换到吃的,我不知道拿什么换……”
江澄叹了口气,便过去给他买了一包核桃酥,让他拿在手里吃。景仪咬着手里的酥,第一次尝到甜味,更是兴奋不已,绕着江澄蹦蹦跳跳的,将还剩半块的核桃酥递到江澄的嘴边去。
江澄望着一个鼓着腮帮子的小孩儿在他身边蹦哒着,还要喂他吃半块核桃酥…不过他到底懂不懂这种动作代表着什么,还是说,是自己想多了?
江澄顿了半晌,最终还是将那半块核桃酥吃进嘴里。景仪便绕着他身边问。
“好不好吃?甜不甜?”
他忽然觉得景仪还是有那么一些可爱,可爱就可爱在他……
等等!谁可爱?
“挺甜的。”江澄含糊其辞地回答了一句后便继续往前走着,景仪也在他身边儿跟着。
其实今晚,江澄一开始确实觉得哪儿都不自在,不过越到后来便越觉得有趣。景仪实在是太纯真了,就像个五六岁的孩子似的。
他对江澄黏得紧,却是在竭尽所能地对江澄好。最甜的,最好的一定都是送到他嘴边的。
这种单纯又真诚的示好对江澄来说有些新鲜。他便带着景仪游玩了三天三夜,第一天夜里,他与景仪都是分开的房间,结果夜里下了大雨,又打雷。生生把景仪吓得在被窝里乱叫。
江澄无奈,只好哄着他睡。后面两天是陪着他睡。
他要回莲花坞了,宗务堆了许多等他回去处理,他也不能一直陪小鱼儿在这里玩,便找了个路边的落魄书生,十两求了一副合画。
日后送往云梦莲花坞。
景仪随着他慢慢走到城外,蹙起的眉微嘟的嘴都显示着他不是特别开心。他就拉着江澄的衣袖小心翼翼地跟着,等江澄翻身上马了,他也不舍得撒开手。
“你要去哪儿?带我一起去玩玩嘛。”
江澄看了他半晌,忽然笑了一声,将他从地上捞了上来,坐在马背上,双手环过他腰,才牵上缰绳。
“带你去莲花坞看看。”
江澄一回莲花坞便忙着处理宗务,叫来江伯打理好有关于景仪的所有事务。
江伯是莲花坞的管家,自江澄当上宗主以来,大事他做主,家务这些索碎小事皆由江伯处理。
江伯受命,正要去好好看一看这景仪公子是何许人也,寻了许久也没找到,只在长廊边看到一堆衣服胡乱地放在那里。
景仪许久没下水了,此时更是在莲花坞的池塘里游得尽兴,他绕过那些荷叶茎杆,追逐着锦鲤玩耍。
“什…什么东西!”
忽然,从水上伸下一段竹竿来胡搅一通,吓得景仪连忙找了片大荷叶虚挡着脸,稍稍漏了半个脑袋出来,抬眸盯着岸上的人眨巴眨巴眼,慢慢道
“我不是东西,我是鲛人!”
“什……什么鲛人!我没……啊!!”
只见岸上的男人话都没说完,便自己绊了自己一腿,跌进池塘里。景仪忙游过去,将他捞了上来,那男人上岸的瞬间便开始伏地狂嚎,各种求饶,景仪先是手足无措了会儿,随后便寻了片王莲趴着等他冷静。
他也嚎累了,景仪也看倦了。两人大眼瞪小眼,半晌才有人说话。
“我…我叫聂怀桑。”
“噢,你叫聂怀桑,你是做什么的,来这里找江澄的?”
聂怀桑颇为老实地点点头,又道“我是聂家家主。”
“我可没见过你这么怂的家主,”景仪哈哈一笑,半撑着脑袋看着他“江澄那样的才是好家主。”
“家主若个个都一个样,还不如成一个天下。”聂怀桑颇为不服似的拾起了掉在地上的扇子,慢悠悠道“你真是鲛人?”
“我当然是!”
“哪儿来的?”
“东海!”景仪提起那片海颇为神气地拍拍自己的胸脯“我可是个东海的小神仙!”
聂怀桑垂眸稍顿了顿,才道“东海离云梦可不近,你游过来的?”
“自然不是!江澄将我接回来玩一玩。”
提起江澄,景仪的心情似乎一下子好了许多,一个翻身从王莲下了池塘,尾巴轻轻扇着水。
“那么,东海有什么有意思的事么?”
他这么一问,景仪立马来了兴趣。与聂怀桑从天谈到地,从海面谈到海底,从大鱼谈到小鱼。聂怀桑是个爱山水风景的,听得也高兴。
景仪只觉得,与人类分享,原来是这么开心的事。
聂怀桑的眼神凝在他身上,怎么也移不开了,只是阖眸微微笑着时不时地点点头。
这美人儿细看起来,可不比那些山川美物四时风景差了零星半点,甚至更容易让人沉迷。
“好了,我该回去了。”聂怀桑轻轻用扇尖点了点他的眉间,悠然道“下回我还会来找你的,小鲛人。”
“好,我等你。”景仪点点头。
“你急着回东海么?”
“唔…”景仪微微侧着头思索一番,又晃了晃脑袋“我明天还在这里,后天也还在。”
“若你走了,叫江澄给我递个话。”聂怀桑眯眼笑着“我去东海找你。”
“好!”
入夜,江澄传人找他来吃饭,景仪上了岸才发现找不着自己的衣服了,硬是又躲在水下许久,直到他从岸边的晾衣绳上取下一套江家校服来穿上才匆匆去赴宴。
他赶来时,江澄还没动筷,桌上的菜正换上一桌新的,还冒着热气。景仪自觉抱歉,在他对面坐下了也不敢多说话。
“干嘛去了。”江澄这才拿起筷子慢悠悠吃起来,言语之间尽是淡漠。
“找衣服去了。”景仪老实道。
“找一天?”
“不是,”景仪忽然笑了起来“我和一个有意思的人说了很久的话。”
“有意思的人?”江澄微微一挑眉“谁?”
“他说叫聂怀桑,是聂家家主。”景仪夹了一块鱼肉正要吃,江澄却将他碗中那块剔了刺的雪白鱼肉塞进他嘴中。
“别随意和人说话。”
景仪知道这个时候他心情不好,只能顺着毛摸,便连连点头道“我知道,我只随意和你说话。”
这话像是戳中了江澄的某个点,景仪只听见他笑了声,像是心情好了许多,便多吃了一碗饭。
因为江澄开心,他就开心。
没过多久,聂怀桑果然来找他了。那时,他正与江澄一起看弟子射风筝,正看得兴起,聂怀桑便捧着一盆花靠近了。
“这花儿开了,我就带你去清河看。”
“你喜欢这花?”景仪轻轻问道,望着那一朵儿花苞,抬手便用指尖轻轻触及花苞尖儿,稍稍运作灵力,便让这朵花儿开得艳丽下来。
聂怀桑瞪大了眼,嘴角擒不住笑,只看着他说
“你好厉害,这个时候花本不该开的。不过,现下你就和我看过花开了,下回我可怎么约见你。”
景仪闻言一想,是这么个理儿。便又抵着花心,吸走了它所有生气,它便枯萎,留下一朵枯枝在那里。
江澄再也绷不住笑,噗的一声。随后又立马握拳抵着唇,故作无事的模样。
聂怀桑捧着那盆枯枝,好不萎靡,幽怨地盯了江澄一眼,懒懒道
“江兄,咱可以不笑出声吗?”
从那之后,聂怀桑时不时就往莲花坞蹿,蹿得江澄三天两头看见他,觉得心烦。景仪每次都说,“你怎么又来了!”
江澄见景仪从长廊过来之前,刚与聂怀桑分别,他恨得牙痒痒,猛地将景仪拉进怀中禁锢着,低着脑袋轻轻问着。
“你和聂怀桑,怎么越走越近?”
“他来找我玩的,每次都给我带好玩的东西来!”景仪像个孩子似的将掌心的那块宝玉掏了出来,送到江澄面前“你看!”
江澄冷不丁地哼了一声,登时便将腰侧的清心铃拽了下来,也放在他的掌心“我也送你个小玩意儿,你得把它放好了,若是摔了丢了,我就揍你!”
“不会的不会的!”景仪缩缩脖子,百般珍爱似的将那清心铃捧着往胸口放,乐得开心“你给的,我一定会好好保存!你…你和别人不一样!”
江澄闻言顿了顿,又凑他近了些“哪里不同?”
景仪见他猛地靠近了,腾地一下红了脸蛋儿,便立马转过脑袋躲开了,磕磕巴巴道“就是,就是不一样!”
江澄俯身亲了他嘴角一下“哪里不一样?”
“就是,不一样……”景仪浑身都哆嗦了一下,这一下亲得他有些懵,直盯着江澄轻轻眨巴眨巴眼“这是什么意思?”
“我喜欢你,我觉得你很重要,所以我才亲你。”
景仪顿了顿,忽然颤颤巍巍地踮着脚,在江澄唇上落下了一吻,过后更是脸红得厉害“我我我我我比你的多!”
说完便捧着清心铃跑走了。
这安生日子没过多久,莲花坞的宗卷里便收到了许多奇怪的书信。里面或多或少有提到鲛人,江澄心中不安,却安抚着自己是多想了。
直到有一天,众家主围堵莲花坞,联合要求交出景仪。江澄站在莲花坞的门前,望着那些人的嘴脸不觉有些反胃,更是不屑于和他们争吵。
他们口中说的祸乱苍生的妖兽,嗜血神灵,只不过是一个从东海来的少年。要他把景仪交出去,也不过是想看看这个只出现在妖兽异闻录里的鲛人是个什么模样。
估计是开膛破肚地看。
景仪躲在江澄的身后,他从未见过这么声势浩大的场景,他对面前未知的一切都充满了茫然和恐惧,他尝试对那些人扬起笑容,最终差点被一支飞剑给插死。
若不是江澄将那把剑给打开了……
“打开禁制!”
景仪随后也被丢进房间里,那一扇木门,如何拍打吼叫也没有人来替他开门。
他的房间里还燃着那盏江澄亲自为他点上的安魂香,屋外却是一片撕打哀嚎声,长剑划破火焰,刺入血肉的声音。
他使尽了浑身的力气撞击那扇下了结界的木门。直至筋疲力尽也没有人来。
他的眼睛紧紧贴着那点缝隙望着门外火光冲天,忽然一人跌跌撞撞过来了,他努力眯起了眼睛,好半晌才看清,登时落下几滴热泪来。
泪落下脸颊的那一瞬便化作珍珠,砸在地上。
“江澄!江澄!”
江澄的衣摆染了不少的血,此时他的额角正往下一滴一滴落着血,景仪不停地尝试用手撕裂结界,无果,只能望着江澄痛苦。
“你不要出来。”
江澄也透过门缝看着他,一个身影不稳便跌在门上堪堪扶着,额头抵着门,缓缓呼吸着。
景仪都可以闻见他身上的血腥味道了。心里疼得更是气儿都喘不上了。
“他们是不是要我跟他们走?我愿意的……你放我出去……”
“我不愿意。”江澄眯着眼,轻声道“让我护着你吧。”
景仪被关在房间里一天一夜,直至江伯第二天来给他送饭,才打开了结界。
江伯端着食盒走进来,里面的吃食全然是他最喜欢的那几碟菜,不论什么时候,江澄都没委屈他。
“我知道你是神仙。”江伯斟酌一番,终究开了口“宗主他昨夜与众多宗主打了一夜,负了重伤,恐怕是……”
“看在莲花坞待你还不错,江宗主待你极好,你救救我们吧。”
景仪出了房间后,先去找了江澄。江澄才换下一套满是血污的衣服,满身的伤才堪堪止住血。
他顿在原地好半晌,一时间只觉得自己踩在云上,脚下软绵绵的,眼前看到的场景就像刀子一样一下一下割在他心上。
他一步一顿地往床榻边移动着去,越是凑近了便越是看得清现在的江澄是什么模样,往常吻他的唇此刻有多苍白。
最后一步他忽然脱了力,直直扑倒在床榻边,他慢慢立起身子,探手将江澄冰冷的手握在掌心里,贴着胸口不停哈着气。
若不是江澄的鼻间还有些温热气息,景仪都以为他已经死了。
景仪拉着他的冰冷的手,像江澄往常一样轻轻抚上自己的脸侧,不舍又贪恋地蹭了许多下。
“江澄…”
“江澄…”
他的嘴里不停喃喃着江澄的名字,不觉又开始落泪,一颗颗珍珠滚在床边,他抬眸望着床榻上的男人许久都不舍得放手。
他的思念,他的喜欢,他的不舍在他的脑海里翻涌,他对江澄炽热的爱在身体里嘶吼,到了唇齿间,也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一句
“我要走了。”
江家禁制裂开了一条缝,孤身一人从火光冲天中信步而来。他所踏的每一步皆履薄冰,他抬手握上空心拳,湖水自来,绕着他指尖缠绕,缓缓形成一把剑的模样,他握住了剑柄,登时,手中的水滴结成冰,随后断裂开来,一把寒刃自他掌中来。
他一手持剑杀敌,另一只手控着湖水,无数湖水升至半空,化作一支支冰椎自天而降,一击毙命。
一个人正要逃跑,见他手上的剑刃发着寒光,那人顾不得什么其他的,只是俯身于尘埃中不停后退。嘴上还不停说着。
“你不可以杀我!神是不可以杀人的!”
景仪的脚步微顿,随后更是一步比一步更加坚定地走来,他双手挥起,佩剑凌空而上,猛地插入那人的肩膀。
不等他哀嚎,他忽然觉得冷透了。从他肩膀上的伤口开始,他身体里的血液正慢慢结成冰。他只能等着自己爆体而亡。
“世人的神,世人拥护着神,所以神爱世人。”
“而我,只是他的神。”
与他们第一次见到的那个,躲在江澄身后唯唯诺诺的那个傻小子不同,他杀红了眼,嘴边是冷冽轻笑,踏过的每一寸土地皆生冰霜。
那夜寒气四溢,仙门百家死伤一片,景仪的力气像是耗尽了,这才被众人捕走。
太阳升起的时候,关于莲花坞的真相浮现。
这天下人皆道,江家私藏邪兽,活该被剿。
若是云梦人听到了,则会啐一口唾沫,骂一句杂种。他们说,那小子才不是邪兽,他是云梦的神。
聂怀桑送去两封急信去金鳞台与云深不知处,一时间,四大家族都在找寻着那只鲛人。
江澄醒来时,只有聂怀桑在他房里斟一杯热茶,慢饮浅尝。江澄本要开口呵斥,却见他衣摆染了许多血迹,不由得一顿,没由来的好一阵心慌。
“景仪呢?”
聂怀桑捏着茶杯,像是浑身颤了一颤,半晌才开口。
“他死了。”
“怎么回事!”江澄闻言,只觉得耳边都鸣了一阵,好半晌才清静下来。
“我不会告诉你。”聂怀桑似是悠然自得地慢慢饮着茶,却怎么也难忍喉头泣音“那是我一个人的。”
他不会告诉江澄,他怎么敢告诉江澄,怎么敢回想他领着聂家门生与蓝曦臣杀进去时,看到了怎样的光景。
铁架上捆着一只鲛人,玄铁链将他双手死死束缚住,已经死了。他的鱼尾不复从前光彩,皮开肉绽。那些人的手里,尽是染了血的鳞片与三两颗珍珠。
他们知道鲛人泣泪时,泪落成珠,便生拔下他的鳞片,逼他哀嚎落泪,珠子混着血落了满地,众人哄抢。
他们听闻鲛人血肉能长生,便在他身子上四处割口削肉,更有甚者如野兽般直接撕咬下来,将热乎乎的,血淋淋的,还在跳动的血肉塞进嘴里。
人人甘之若饴。
他将景仪救下来时,抱着那副残缺身子,他连走路都打着颤。他离近了,那些伤口看得更加清楚,有利刃割的,灵力打的,齿痕撕咬的。
他忽然想起那个忽然从水下冒出来吓他的少年,指尖绽花的鲛人。那个永远洋溢着笑,对人间种种充满向往的景仪。
他的腹部被剖开,内脏被掏了个空。许是为了掏走他的灵珠。
可景仪没有灵珠。因为他的灵珠,被他捏成齑粉,护住江澄的灵识,修复江澄的肉身。将他从黑白无常手里抢了回来。
他的毕生修为,都注入莲花坞的禁制中,永生永世都会随着江家,共守云梦一方安宁。
所以,他再奔赴仙门百家时。人为刀俎,他为鱼肉。任宰任割,毫无还击之力。
聂怀桑终于明白江澄为什么拼死都不愿将景仪交出去。人的贪婪是无穷无尽的,若他再晚一点到,他怀里抱着的,或许就只有一副白骨了。
那些人,恨不得连他的骨头都嚼碎了咽下去。
聂怀桑日夜不停,将他送回东海,后才来的云梦。
江澄见状,后知后觉地将脸埋进手掌中,点点晶莹泪光从指缝间溢出。
他其实早就知道景仪有一天一定会离开他的,他设想过无数个可能,他可能会挽留,可能会酩酊大醉,可能也只是淡淡的望着景仪走。
但这其中任何一个可能都不包括,景仪是因为死亡离开他。
江澄忍着眼中的泪,硬生生地不准自己哭出来,他心里憋着气,憋着对这世界万物的恨,对这群贪得无厌的人的恨。
江澄掀开被褥,正要下地时,忽见鞋边落了好几颗浑圆雪白的珠子,他顿了顿,小心翼翼地将那些散落的珠子都捡在手心里。
“我把他送回东海了。”
这是江澄第一次看见了海上的日出。
远方朝阳缓缓升起,翻了鱼肚白的天染上朝霞,星星还未散去,无边无际的海也倒映着天。朝霞的红混着海的蓝,海天一色,相映成画。
他忽然想起景仪曾对他说,他的景字是母亲取于景纬一词,意思是日与星。当时他笑日与星怎会同现?
现下他才明白,日与星永远相伴,是星星隐去光辉,让太阳散发温暖。
海面忽然波涛汹涌,他只觉得脚下的地在颤抖,一只大鱼从海底挣脱了牢笼,露出海面,长尾拍击海面,乘风直上天边。
江澄好像看到了一个渺小的剪影,海鸟环着他飞,鲲将他高高托起,穿梭于海天之间。他伸长了手抚过云,缕缕青丝顺着背落下,又随风扬起。
那是他魂牵梦萦的人啊。
他只能伸出手,指尖虚抚着景仪的剪影,眼睁睁看着他化作尘灰,没于星辰大海中,归于天地。
忽然,他觉得自己的脑袋要裂开了似的疼,缕缕金丝透过他的脑袋蹿出,向着景仪消散的地方而去。
“不行!”他双手探长了去捞那些远去的丝线,要把记忆寻回来牢牢地记一辈子。或许神仙真的都存在的,他们也真的会与凡人相爱,只是他们离去之时,也带走了故人的相思。
他的笑,他的怒,他们第一次见面,第一次小心翼翼地拥吻,不论他怎么想,都想不起来了。
“不要!”
他要是忘记了,就真的失去他了。
失去谁了……?
“回来!”
那一瞬,浪起风涌,鱼跃,鹭鸣,万物同殇。纵使他能感受到浪的悲愤,可大浪卷来,也只是轻轻抚过了江澄的鞋面,随后又轻飘飘地散了。
江澄从东海再回云梦的时候,途径一个小镇,他好像来过这里,可他一点都不记得关于这里的一切,他隐约觉得奇怪,又觉得不奇怪。
他随门生一同走在早市的街头,正打算寻一个落脚的地方吃早点,再赶路回云梦。却被一个书生给拦住了。
“公子,公子,您总算是又来了。”他连忙道,将背篓里的某幅画卷拿了出来,递到他手里去“您的画,云梦那地儿太远,我实在送不过去。”
江澄蹙着眉,有些迟疑地从他手里接过了画卷。缓缓打开,是他与一个陌生人的合画。
画中,他望着那人,嘴角有些淡淡的笑。而那个陌生的小子,却望着街头的红灯笼笑得一脸向往。
这个小子……好眼熟。
他是不是,真的来过这里。是不是,忘记了谁。
他揣着那副画卷回了云梦,过了许多年安生日子。他的清心铃上缀上了一颗珠子,别人的都没有,就他有,他不记得这清心铃上该有珍珠。也不知道为什么,他把那副画挂在寝房中,他与画中的人日夜相对,难忍心安。
“我没做错什么,可是为什么他们把你带走了?”
某日,金凌带着他新认识的几个伙伴来莲花坞玩。江澄不喜聒噪,便叫金凌自己领着玩,要吃要喝找厨娘,要钱找江伯,别来烦他。
莲花坞的莲花开得正好,江澄正细赏着那莲池中开得最好的重瓣莲。忽然听见咕咚一声,水池荡漾,不远处有一人落水了。
原本该由巡逻的门生下水去救,可当江澄回眸探望的瞬间,他看到那张努力探出水面呼吸空气的脸,他便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。
江澄一跃进了水里,三两下便将那小子从水里捞上了岸,再仔细一打量,白色校服,云纹抹额,这……相貌,十分眼熟。
他却叫不上来名字。
像是怕那小子冷了,更怕他忽然不见了,江澄双手搂抱着他的力度更大了些。怀里的小人儿几次想挣扎起来,未果,便放弃了,由着他抱。
“多…多谢江宗主救命之恩!”
“你不会水吗?”
“不会,”他垂眸颇为难堪道“我生来就怕水。”
金凌这才领着几个小辈跑过来,忽然怒叫道。
“蓝景仪!你趴在我舅舅身上做什么!”
江伯送来了干净衣服给正沐浴的江澄。隔着屏风,江伯望着那剪影顿了顿,语重心长道“您下水做什么,有门生不是么?”
“我看见他了。”
「人类用沙,想捏出梦里通天塔
为贪念不惜代价。」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天界原本对景仪的用神力打凡人这件事非常生气,后面又看到景仪剖珠保江澄是多情深,又看到众人虐杀鲛人就为了长生富贵的时候贼生气。
为此,神仙们众筹功德召回了景仪的三魂七魄,并让他投胎到蓝家,成了凡人。
天•吃瓜群众•界
有没有哪个小可爱续写个甜的后续hhh
如果江澄记起了,并且知道了景仪对他的付出。那他该有多宠蓝景仪呀?
这篇文,估计我以后会改了再发一次。先将就着看吧。
评论(32)